毛茸茸的参连君

好了这行有字了|・ω・`)

【昙楚/殊觉】三潭映月(2)

  非常君把选择权交给了楚天行,楚天行随心而动,最后来到一家据称百年老字号的酒楼。

  这家酒楼生意极好,人来人往摩肩擦踵。楚天行加了不少钱才点上个雅间,进入内里后第一时间施了隔音术法,总算安静下来。

  虽是自诩天涯漂萍,但楚天行其实还是挺向往人间烟火气的。只是当真置身其中时,他又觉得不太自在。所以楚天行平日里行走江湖从不与人深交,在外总是端着一副清冷倨傲的面孔。旁人慑于他几次轻描淡写的出手便显露出不凡根基,久而久之也在武林上打出了九风萍舟的一点薄名。

  不多时,手脚麻利的伙计来上菜。糖醋鱼、龙井虾仁、桂花糯米藕、定胜糕、叫花鸡摆了满满一桌,香气氤氲令人食指大动。楚天行举箸品尝了一口鱼肉,当即陶醉在鲜美的滋味中。

  […………不对。]非常君忽然传来一道神念,带着极为罕见的犹疑情绪。

  楚天行含着鱼肉咽也不是,不咽也不是,无奈在心中念道:[端上来的时候我看过了,没毒。]

  [我不是指那个。]非常君声音里有些犹豫:[我只是忽然有种感觉,好像从前吃过这道糖醋鱼,至少闻到过它的气味。]

  楚天行翻了翻拥有的全部记忆,表示查无此事,但非常君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。

  [本体,你是有点疑心病在身上的。]楚天行咽下鱼肉,抓紧时间品尝美食,生怕非常君一会又有什么想法。

  楚天行的猜想是对的,待他饱餐一顿心满意足后,果不其然接到了非常君发来的任务。于是他只好切出营业模式,热情殷切地叫来伙计攀谈。

  那名伙计正忙着上菜呢,看到桌上份量很足的赏银也不着忙了,眉开眼笑地把擦桌布往胳膊上那么一搭,张口便是知无不言。

  “哎哟,客官您真识货!这糖醋鱼呀可是我们真味楼的招牌菜,大掌柜三代单传的独门秘方,保证这口子味道经年不变!”

  楚天行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,又放下一锭银子:“你们酒楼人来人往的,有没有一个面色生得漆黑的小孩曾来过?”

  伙计瞧着那锭银子,犹豫了一下没去拿:“这………按理说要真有这么个奇特的娃儿来过,不可能没印象。但小的在这真味楼干过十来年,还真没遇见过。”他恋恋不舍的望着桌上的银子,绞尽脑筋道:“要不………您去问问我们掌柜的?”

  真味楼的掌柜此刻还不知道,就因为这么一句话,让他在深夜熟睡之后被人潜进房内来了一顿搜魂套餐。

  搜魂的结果很快出来,适当的疑心病还是有好处的。非常君确实被封印了一段记忆。

  [你怎样看?]这句话本应由楚天行来问非常君,但此刻却是由非常君向楚天行问出。

  楚天行扶着帷帽站在房顶上,身披月光茕茕孑立。他从掌柜的记忆里看到,一甲子前确实曾有流浪的黑脸小孩路过酒楼讨饭,那时还是个少年的掌柜好心拿来了半条客人剩下的糖醋鱼,被两个小孩千恩万谢的拿走分着吃了———不是一个黑脸小孩,而是两个。

  “总的来说………这是件好事。”楚天行斟酌许久后才缓缓开口,语气轻柔得仿佛害怕惊扰到月光:“在这世上,你并不是孤身一人。

  非常君没有答话,只是沉默地消化解封的记忆。本体除了能随时接管化体行动,还可以查看化体的记忆神念,但化体并不具备这种权限,因此楚天行无从得知非常君现在具体的心情。他在有些漫长的沉默中胡乱发散思绪,一会在心里骂玄尊擅自封人记忆简直是搞独裁主义,一会为非常君在这世间还有个兄弟而感到高兴。正当他无聊到忍不住数星星时,非常君突然打破了沉默。

  [抱歉,我稍微接管一会。]

  楚天行下意识的应了一声,接着便被封在身体中不能自主。但他心里大概猜出了对方想做什么,对此并无意外。

  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年迈的掌柜便从睡梦中醒转。他一坐起身就看到,桌案上不知何时多了尊灵气四溢的衔玉金蟾摆件。摆件下压着张纸,纸上书有十六字:

  药玉养身,金蟾纳财。

  一饭之恩,薄礼为报。

  其字用笔畅快淋漓,锋芒毕露,富有傲骨之气,如同切金断玉一般。与在陵寝内练习时的清隽圆润全然不同。

  数十里外的江面,欣赏着朝阳初升之景的楚天行吐尽胸中浊气,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。他举起棹桨轻拨碧水,泛着小舟渐渐向两山之间那一轮火红的圆日驶去。

  楚天行本来还有点担心越骄子——非常君的双生胞弟,会为寿限所困,在非常君解释后便彻底放心下来。

  原来非常君在被带回陵寝前,曾和越骄子一起被九天玄尊在某处教养过一段时间,只是当时越骄子被玄尊认为鬼体为重,开蒙后未曾授予术法武学。但非常君不忍看到小弟失落难当,于是偷偷将功法要诀尽数传授。后来非常君洗筋伐髓打好基础,玄尊便封住他这段记忆,带回陵寝拘禁苦修,两兄弟从此被迫分离。直到楚天行这次机缘巧合选中当年酒楼,法术终于意外被破。

  [小弟的资质绝不在我之下,料想早已达到先天境界。但他很可能会遮掩相貌,我们旅途中须多加留心。]非常君叮嘱道。

  [嗯,我心里有数。这个蜡烛老头真是可恶,简直就像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!额……这么形容好像有点不对。]楚天行观察那头的非常君并无反应,松了口气。他划了一会船就泛起懒来,索性收起船桨随波逐行。

  [不过话说回来,以他的独裁劲儿居然没把越骄子的记忆也封掉,是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吗?]楚天行语带讥讽道。

  非常君不想就此多谈,声音如常的转移话题道:[《星槎胜览》中记载,瀛涯南洲有一生果名榴莲,皮若荔枝,如瓜大。未剖之时,甚似腐蒜之臭;剖开取囊,又似酥油之香。十分特别。]

  [有意思,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!]楚天行笑答,转变航向改由南行。

  云海仙门,玄尊陵寝内。卜枚们杂乱无章地散落在石桌上,非常君头一次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懊丧地揪了揪头发。

  忆起越骄子的存在后,他第一时间就想方设法寻求对方的下落。为了避免留下法术痕迹致使玄尊察觉,非常君谨慎的采用最原始古老的蓍草占,但得到的结果晦暗不明,明显不是方法的问题,而是天道隐蔽所致,或许与两人都是异世穿越而来有关。

  “骄子………你到底在哪?”非常君喃喃道。

  

  “哎,我在这呢。”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。

  夜晚,真味楼掌柜书房内。年逾古稀的老掌柜心说早上刚得个惊喜,晚上就得了个惊吓。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,看到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公子正摇着折扇“盯”着他,身边站着一名身影虚幻的年轻人。

  看清年轻人长相的老掌柜一瞬间眼含热泪,脱口而出:“吾儿?!”

  年轻人迫不及待地走到老掌柜身边,张口却是有形无声。黑衣公子收起折扇,面具将他的一切表情隐藏,只有声音中少了些方才叫住人的轻慢:“他已是九泉之人,无法开口再言。你们只有半刻时间相聚,这是鬼麒主能力所及,希望你能满意。”

  老掌柜做梦也想不到,有生之年还能与遭遇海难尸骨无存的儿子再见一面,激动得老泪纵横。父子俩虚虚拥抱,双方皆是眼带万般不舍,却又因为阴阳两隔而无可奈何。半刻时间飞快地流逝,老掌柜看着年轻人化为光点消散了。

  “昔年恩情已报,告辞。”黑衣公子转身欲走,不想被老掌柜叫住,询问他与今早赠宝的人是何关系。在看到非常君所留笔迹后,面具下的越骄子瞳孔猛地一缩,攥紧了扇骨。

  穿过来之前,弃玉妈妈给兄弟俩小时候报过书法班,后来上了高中学业紧张就没再去了,但非常君保留了练毛笔字的习惯。他练的是风格相当特殊的瘦金体,与那张字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。

  远去的楚天行浑然不知越骄子心里的惊涛骇浪,早已船行百里之外,半月后抵达瀛涯南洲,吃榴莲吃到差点上火。此后看沧海日、赤城霞、峨眉雪、巫峡云、洞庭月、潇湘雨、彭蠡烟、广陵涛;品蒸羊羔、蒸熊掌、蒸鹿尾儿、烧花鸭、烧雏鸡、烧子鹅………咳,未免凑字之嫌,便不在此一一列举了。

  白驹过隙,转眼人间已过三百年。

  非常君通过神念告知,九天玄尊终于允他外出游历江湖,为将来受封玄黄三乘打下名声基础,同时暗地里为玄尊完成些仙门弟子不便完成的任务。

  那时心灵电话里的非常君充满了能够离开陵寝的兴奋,对这来之不易的有限自由十分珍惜。但楚天行却很在意那所谓“仙门弟子不便完成的任务”。他没有问过任务内容为何,只知道这几年里,非常君每次出完任务都会带着一身伤回来。

  于是在今日清晨,楚天行寻到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峰下,活络全身气血准备登顶。这山峰顶端生有一株天材地宝仙人萍,可续接经脉治愈创伤,他打算取来给让人担心的某本体备着。

  楚天行的功体来源于非常君,而非常君的修为距先天之顶只差一小截。所以他几乎没耗费多少真气就来到了山顶,轻轻松松赶跑守护灵兽就拿到了仙人萍。

  “这么顺利,我都有点害怕了。”楚天行看着手中那根形状酷似张开的雨伞骨,色泽又如同鲜嫩黄花菜的仙草,忍不住犯起嘀咕。但他生性乐观,很快将那一点没踪没影的担忧抛之脑后。

  今天是个好天气,长空一色万里无云。楚天行在山顶就地吃了个早饭,思绪开始飘飞到那头离线的人。他想过,如果非常君将自己吸收回体内,肯定能更早突破到顶先天。只是到时候无法第一个送上祝贺,楚天行又觉得有点可惜。

  正当他收拾收拾准备下山的时候,天空中突然一声晴天霹雳!

  仿佛所有电影里的闹鬼庄园都有一块反射闪电的格子窗,而格子窗只要一反射闪电就必有角色要领便当。此刻这声晴天霹雳,便是充当了这种代表故事转折的标志性意象。

  猝不及防的,楚天行猛然被抽走了大半功体,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晕厥。之前被赶跑的灵兽也不知何时溜了回来,趁机一头把楚天行撞下了悬崖!

  “恩将仇报,非人哉啊啊啊啊———”掉下去的楚天行有些崩溃的大喊。灵兽摆了摆尾巴离开,神情好像在说老子本来就不是人。

  坠落中的楚天行虽然失去大半功体,但还是积极努力的自救。他一手将仙人萍护在怀中,另一只手咬牙拔出背后的高唐古劂插到崖壁上缓冲,全身各部被崖壁植物割裂出道道伤痕,十几处深可见骨。流出的血液粘腻了手掌,剑柄从手中滑脱,楚天行像个断线的风筝似的,无可奈何跌落至崖底。

  黑暗笼罩住了他的双眼,他却看见一簇簇金星在眼前跳舞。耳边的虫鸣水响尽数被揉成一团嗡嗡杂音,为星星们的舞蹈伴奏。待到这场盛大的演出终于闭幕,进气多出气少的楚天行勉强睁眼辨认天色,发现自己已经在崖底躺了整整一天。

  [看,星星们跳完舞就回到天上值班了。]仰躺着的楚天行把星空闪烁的夜景画面传给非常君看,得到对方语气如常的回复:[还能开玩笑,看来死不了。]

  [本体,我从不问你那边的事。但今天这场无妄之灾,你可得给我个明白。]楚天行费力转动眼球,看到怀里的仙人萍完好无损,稍稍松了口气,紧随其后的便是肋骨火辣辣的疼。

  [我又何尝不是无妄之灾?]陵寝内调息的非常君侧头咳出一口血块。他眯了眯眼睛分辨出,那是某个脏器的碎片。

  神念相通的好处就是不用在重伤时强撑着张口讲话,只要一个记忆压缩包发过去就行。如果所有影视作品里重伤濒死的人都能掌握这项本领,那些因为只言片语而产生的误会与爱恨情仇少说能减几百集。

  原来,非常君这回接到的任务是为仙门弟子的一次除妖行动扫尾。以他的能为做这个实在大材小用,但偏偏这群弟子领头的人是君奉天——九天玄尊之子,云海仙门的少主。非常君懒得揣测玄尊此举的用意,不过是又一次的试探和敲打,提醒他记住自己的身份。

  哪怕同为人鬼之子,也有云泥之别。

  但让非常君没想到的是,原本已经率众离开的君奉天会独自返回。他急忙险险撤退,还是被察觉到了气息。就因为这根本错不在他的一场意外,非常君捱了九天玄尊不容辩驳的盛怒一掌,不得已紧急关头抽走楚天行的功体抵挡,饶是如此也被打了个五劳七伤。

  [没见过哪个爹这么热衷于给自己儿子拉仇恨的………偏偏他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对。]楚天行默默吐槽道,紧接着补了一句:[仙门少主是不是云我不管,但你肯定不是泥。] 

  你是一轮月亮。

  月亮是个有一大堆秘密的骗子,

  因为它其实本身并不会发光。

  可它却比高高在上的太阳更值得信赖,

  因为月亮是能够直视的,

  月光总是温润清和。

     这首小诗出自非常君赋予他的记忆,是非常君穿越过来之前在某本诗集里读到的。楚天行觉得很适合拿来形容他,又感觉有点肉麻所以没好意思念出口,但还是被一直连接着神念的非常君注意到了。

  […………尽快用仙草疗伤吧,以免那头畜生再寻到你。]非常君淡淡的建议道。身为本体,他能感觉到楚天行的状况极为不妙。

  [不行,那是给你留着的。]楚天行异常坚决的否定。几百年中他从未拒绝过非常君的任何指示,头一回拒绝却是如此的斩钉截铁。

  [你———]非常君说不出更多话,只有这颇为气急的一个字。

  [那兽是依靠仙草灵气而生存的,如今被我取走,它也活不了多久了。我的位置你知道,等能动的时候记得来把仙人萍取走。]楚天行闭上双眼,感受着伤处流出的血越来越多,整个身体越来越冷。

  [本体,我要没电关机了。你来的时候顺手给我输点功体,我就能重新………]

  楚天行的神念断断续续,真的像是一部电量快要耗尽的手机。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缕漂萍,顺着江水吟游而下即将汇入大海。就在他马上要彻底失去意识时,忽然感到一股暖意涌入周身,冥冥之中有细若涓流的功体输送过来,稀少微弱,但持续不断。

  [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,身为三界之主的九天玄尊还是懂的。]

  非常君的声音突然响起,破开了即将笼罩楚天行的黑暗。他语气如常地告诉自己的化体,玄尊留下了疗伤丹药,他服下后已经恢复到七八成。只管安心接收功体就好,今天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次。

  [是吗………?那就好。]从濒死状态脱离的楚天行头脑晕晕乎乎的,没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。他沉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:[蜡烛头这是在PUA你,本体,警惕……糖衣炮弹………]

  陵寝内。非常君把自己恢复积攒的那点功体全输给了楚天行,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。就当他是被玄尊一掌打懵了吧,所以做出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。

  不过,既然楚天行能压制住求生本能,至死都不去用那棵仙人萍,那他非常君又何妨暂且放下理智,遵从内心的愿望冲动一回?

  说到PUA………非常君阖眼坠入黑甜乡,恍惚间梦见了穿越前的事。那时候他与越骄子刚刚高考完,弃玉妈妈怀上了第三胎小红椒,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商量着报志愿的事。

  非常君打算选时下热门的经济金融类专业,或者读法学将来考公务员从政。他征求弃玉的意见,弃玉却问他,你喜欢学金融或者法学吗?坦白说,非常君对这两个专业都无感,对法学甚至有种莫名的厌恶。但他回答母亲说,这两个专业未来就业前景比较广阔,向上的发展机会也多,我想成就一番事业,成为您和父亲的骄傲。

  你呀,已经是我们的骄傲了啊。弃玉妈妈搂过越骄子顺了顺毛说,小饺子也是。问痴爸爸在一旁点点头说,我儿子不管做什么都能出人头地,你们按自己的喜好选就好,不用想太多。

  最后,非常君遵从心意选了心理学专业,越骄子选了汉语言文学。越骄子问他为什么,非常君想了想,认真回答道:因为学心理学的好处有很多。比如说,可以学会怎样防范PUA。

  

  那天过后,楚天行在崖底歇息了几天终于恢复元气,又可以游山玩水走跳江湖。非常君自打被允许外出后越来越忙,经常一连两三个月的不上线。他一个人不免有些无聊,在最近一甲子逐渐沉迷于钓鱼。

  钓鱼是件杀时间的爱好。楚天行寻处水泊临岸下钩,等待鱼儿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咬饵,一坐就是一天。没有钓鱼佬喜欢空军,新手钓鱼佬楚天行也是如此。但他不知中了什么魔咒,乱七八糟的东西钓上来不少,就是钓不着鱼。立誓不破楼兰终不还,他在一片湖泊边蹉跎半年,最后空军得实在受不了了,开始质疑湖里究竟有没有鱼,潜下去后却马上被迎面而来的滚滚鱼群打脸(物理)。

  就在他准备换一片水域的某天,楚天行不抱希望的最后一钓弄上来一卷竹简。竹简上用汉隶写了一篇陋室铭,运笔蚕头燕尾一波三折。这正好和了他的诗号,楚天行对竹简爱不释手,索性直接挂在腰间,打算携这卷千古名篇同游江湖。

  第二天,楚天行来到同一个位置再次下钩。他觉得昨天钓到竹简是个好兆头,用神棍一点的话来说就是“此乃祥瑞”,预示着今天会钓到鱼。

  结果他还真就钓到了!

  楚天行有些呆愣地看着鱼钩上蹦跳挣扎的鱼,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他激动地再次下钩,没过一会,鱼漂颤动,楚天行猛地一收杆,又是一条鱼!

  “今天这是什么神仙日子………”楚天行感觉浑身轻飘飘的,他第三次甩杆下钩,鱼就跟约好了似的争先恐后咬钩。

  楚天行没有疑心病,终于也觉得不太对劲了。他一手提着桶一手拎着鱼竿,打算去上游看看。上游的江岸边生有疏雨梧桐,金黄色的扇形叶子簌簌而下,倒真像下了一场金雨。

  一位身着华服,头戴王侯帽的人影持流苏锦伞立在金雨中。那人生得一副好相貌,眉飞入鬓眼角弯弯,一身贵气雍容,却不会令人感到高高在上,只觉得温润亲和。那人看到楚天行后朝他微微一笑道:“楚天行好久不见。”

  楚天行忆起自己初见时这人长发披散,一身单薄素衣的样子,不禁有些动容。这份重逢的喜悦还没表露出来,他眼皮一跳,就看到非常君脚边有个倾倒的桶,桶里面正好有条鱼滑了出来,哧溜一声掉进湖里。

  “非常君你耍我?!”楚天行光速收起渔具就是一掌拍过去,非常君发出畅快的笑声躲开,原先那副富贵闲人的气场瞬间破碎。两个人像孩童一样幼稚地转圈追逐,饶了二十来圈才停下来。

  心累的楚天行背靠一棵梧桐树,目光空洞:“我真傻,真的。我单知道靠自己是不可能钓上来鱼的,没想到上游还有个衣锦还乡的家伙在搞点对点帮扶。”

  “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受封玄黄三乘的,我怎么都不知道?”楚天行疑惑地看着他。

  将伞收起放于树边的非常君闻言有些惊讶:“我不是把那时候的现场画面传给你了吗?”

  “什么?”楚天行这才反应过来,“原来那张人从众的画面就是受封现场?我还以为你是去了什么武林大会。不过,玄黄乘我怎么好像只看到两个人?”

  “哈。”非常君笑了笑,解释道:“三乘中的人觉、地冥是在江湖人士中选拔的,而天迹之位,则是在云海仙门内部择出。目前呼声最高的人选,一位是玄尊首徒仙心藏玄•玉逍遥,另一位是仙门少主………御命丹心•君奉天。”

  “哦。”楚天行干巴巴的应了一声,似乎不是很关心天迹之位花落谁家。他话题转进如风道:“这等大会,结束后应该有盛宴安排吧。不如说说你都吃了什么好吃的?”

  “唉。”非常君煞有其事地抚了抚腹部,神情颇为寂寥道:“纵是面对成堆的山海珍馐,觥筹交错,若无好友相陪,亦是食不知味,只觉人群吵闹啊。”

  “懂了,原来你的鱼不是白送的。”楚天行闻弦歌知雅意,撑起非常君放在树边的华伞,为他遮挡住午后渐渐转烈的日头:“走吧,就让我露两手,为你好好庆祝一下。”

  非常君没料到对方的这般举动,微微愣住一瞬。但他很快释怀了什么,欣然接受楚天行的好意。两人化光而行,飞渡过风平浪静的海面,来到一座海雾掩映下的岛屿。

  “穿过觉海迷津便是我的据地。你日后若有事,可来此处寻我。”非常君介绍完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引着楚天行进入一座花木扶疏风雅别致的庭院。

  楚天行脑海中闪过“苟富贵,勿相忘”、“当初说好天涯浪,你却偷偷买了房”,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。他拿出渔桶微笑道:“不行,你得请我。”

  非常君从善如流的接过桶,并无异议。

  酒足饭饱后已是月上中天,两人坐在桌前赏月。楚天行有些微醺,极力称赞非常君厨艺超群。他摩挲着琉璃杯口,发觉来时只知道了那片海域的名字,而不知此处庭院之名,于是发问道。

  非常君沉默了一下,脸上的笑容减淡。

  “明月不归沉。这是从前那个世界里,我们一家的家族群名字。寓意是阖家团圆如明月,永不分离。”

  他眼里流露出比海雾更加浓厚到化不开的思念,看得楚天行心里咯噔一声,开口便要道歉。

  “你我之间,不必如此。”非常君摇摇头,随后主动缓和气氛道:“其实这句还有一解。我和骄子小时候淘气,总是外出贪玩到很晚。父亲为了吓唬我们说,要是月亮都出来了还不回家,就把我们扔河里。母亲听了赶紧拧他胳膊,表示万一给孩子们留下童年阴影,到时候第一个沉了他。”

  “噗。”楚天行忍俊不禁,由衷赞叹道:“令尊令慈都是很好的人。”

  非常君只是点点头,没有再开口。

  楚天行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,忽的举起杯子吟道:“但愿人长久。”

  “千里共婵娟。”非常君应和,两杯轻碰发出一声脆响。

  明月不归沉一聚后,楚天行曾调侃过自己是不是也算非常君的心腹之交了,谁知非常君直白的回答:“何止是心腹之交,简直是心腹大患。楚天行,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让你知道太多事情了。”

  “唉,真难办啊。”非常君幽幽地看向他。

  楚天行艰难地维持住表情管理,背后冷汗都下来了。他见识过非常君担任人觉之位后,为正道处理的几个搞事反派下场是何等凄惨,而这些家伙在非常君眼里甚至都算不上“难办”,更遑论被称之为“心腹大患”了。

  “………虽说苦境那么大我还没游览够,但是你现在确实已经,嗯,不太需要我这个私人导游兼摄像头了。”楚天行一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道,“你打算哪天吸收我,烦请提前告知一下。我要最后畅饮一回文君坊的千日甘。”

  “噫~”非常君听了直摇头:“原来在你眼中,非常君便是这般过河拆桥,忘恩负义之人吗?”

  “也罢。择日不如撞日,我看就今天——”他作势朝楚天行探出手,只是嘴角一丝坏笑暴露了自身的恶趣味。

  “且住!本体,三思啊!”楚天行抱住头当鸵鸟,直到那只手点在了他的眉心,然后——弹了个脑瓜崩。

  “嗯?”楚天行飞快抬起头,刚想说什么,忽的表情带上一份认真,上下打量了一下非常君后问道:“本体,你的手有点冰啊,最近着凉了?”

  “…………修炼阴阳双极体的一点副作用,无妨。”非常君看着他,“这个不重要。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———”

  那天原本是一个轻松闲适的午后,楚天行去明月不归沉找非常君一起品尝美食。当时他还不知道,自己会因为非常君的一句问话变得何等仓皇无措。

  “楚天行,你想不想拥有真正的自由?”非常君双目直视着对方,不想错过楚天行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,却只在银紫色眸子里看到了盛满的茫然。

  “我是指真正的成为一名独立个体,不用再依附我而存在。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你,天下之大,任君遨游。”

  楚天行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明月不归沉的。他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小船上,直到饮尽最后一滴千日甘也没能想出答案。

  他原以为自己是投在水面上的月影,此生随月而动。但现在月亮告诉他,他将要成为一缕破开水月的漂萍。

  翩然此身何所似,九风萍舟楚天行。当初迫不及待接过的名字,如今竟成了谶言般的存在。

  “砰。”小舟忽的跳上来一个年轻人,摆摆手对楚天行道:“船长,开船!但别开太快,我会晕船。”

  帷帽遮面的楚天行靠在船边一动不动,声线里带着冰碴:“我不是船长。”

  “你不是船长?那这船是谁的?”年轻人挠了挠头有点不解。

  “我 • 的。”楚天行心里本来就烦,遇上这么个擅自闯入边界线的家伙更烦。他索性直起身来,拿开帷帽冷冷凝视着此人,希望对方能读懂空气。

  “你的?那你还不是船长。”年轻人完全没有读懂空气的意思,或者说他只是按自己的思维方式尝试读懂楚天行的空气。

  楚天行的养气功夫此刻遭到严峻挑战,但他并不想被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家伙轻易破防,索性直接将话说开挑明:“我没行船为生。下船。”

  “竟然赶我下船?我明白了!”浪里歌恍然大悟,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掷了过去:“怕我没钱嘛。来,这一两应该有够吧?”

  这锭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,正好砸中楚天行的额头。这一下直接宛如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遇刺,点燃了巴尔干半岛的火药桶,引爆第一次世界大战。

  看同人复习历史,您收获了知识我得到红心蓝手,双赢。

  楚天行忍无可忍,一摆船桨将浪里歌打下水:“给我———下船!”

  浪里歌猝不及防的栽倒入水中,拼命挣扎大喊道:“救命啊!我不会游泳啊!救命!咕噜噜…………”

  楚天行深呼吸一声,转过身去懒得看他,屈起指节一下下叩着船舷。浪里歌的挣扎幅度和呼救声量越来越弱,最后只有吨吨吨喝水的气泡音,整个人渐渐沉了下去。

  “不会吧?”楚天行猛地转过身,不想真的害了人性命,急忙纵身一跃去救他。

  ————由此引出了一段以荒诞开始,悲凉结束的友情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PS小剧场:

  越骄子(斜眼):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跟非常君贴贴?!看看你自己写的是【昙楚/殊觉】,不是【瓜楚】!!!

  卑微的我:下一章!下一章让你们………额,见个面吧。

  越骄子(声音高八度):什么?!

  卑微的我(悄声):别急,剧情没到那呢,就算有时间跳跃大法也得按部就班的来啊。再忍忍啊饺儿,我给你安排了跟你哥的囚禁play!

  非常君(微笑):我 • 听 • 到 • 了。

  寄昙说(欲言又止):我也想和好友贴贴………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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